(上帝的建築師——安東尼·高第與信仰（上）)

今年七月底和家人首次到訪西班牙巴塞隆拿——一個集歷史、藝術與文化的南歐城市。雖然氣溫經常高達34度，戶外炎熱兼陽光曝曬，卻無損我探索這風光明媚地中海城市的興致。

巴塞隆拿除了足球舉世知名外，我最深印象是聽聞有一座建築了一百多年仍未完成的教堂——聖家堂 (Sagrada Família)。

聖家堂正式名稱為Basílica i Temple Expiatori de la Sagrada Família（聖家宗座聖殿暨贖罪殿），其主設計師是安東尼·高第 (Antoni Gaudí)。1852年6月25日，高第出生於加泰羅尼亞的雷烏斯 (Reus of Catalonia)，家族世代是銅匠。高第從小已養成對雕塑與空間解構的觸覺，習得一身傑出手藝。高第長大後，到巴塞隆拿省立建築學院修讀建築，在他26歲畢業並取得建築師執照時，院長艾利斯·羅金特 (Elies Rogent) 曾說過：「真不知道我把畢業證書頒給了一位天才還是一個瘋子，只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。」可見這年輕建築師早已才華畢露。

獲得建築師資格後，高第在巴塞隆拿投身工作並開設了自己的工作室，開始了一生的建築傳奇。其時現代主義風潮正在開創，加泰羅尼亞更發展出一系列的現代主義風格建築，高第在事業初期展露出他的才華。因著被一位極具藝術眼光的工業大亨歐塞比·奎爾 (Eusebi Güell, 1846-1918) 所賞識，兩人成為莫逆之交。藉著奎爾雄厚的資金支持，高第的自由創作得到這位客户以至贊助人的保障，至使慕名而來的人絡繹不絕，其中大部分委託成為了現實中的建築作品。奎爾對信仰的虔誠亦深深地影響著高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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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877年，一個私人宗教團體為了宣揚「聖家 (Holy Family)」——就是聖約瑟、聖母馬利亞與耶穌，捐資買地興建聖家堂，並邀得當時著名建築師維拉爾 (Francisco de Paula del Villar) 免費設計。聖家堂於1882年3月動工興建，但不到一年，維拉爾因與建築團隊出現嚴重意見分歧而退出計畫，其哥德復興式建築設計 (Gothic Revival architecture) 只建造了地下室。1883年，年僅31歲的高第獲邀接手設計工作，經他大幅修改，最終聖家堂變成超越加泰羅尼亞現代主義建築、充滿「高第風格」的曠世代表作。

高第在巴塞的現代主義建築作品中，共有七棟於1984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文化遺產，而因其規模宏大還未完成的聖家堂是其一。連同出自其他建築師手筆的作品，讓巴塞於1999年成為英國皇家建築師協會自1848年開始頒發「皇家金獎」以來，唯一以城市之名獲得這榮譽，而巴塞隆拿幾乎可以說是「高第的城市」。「當每個人都發揮上帝所賜的天賦時，整個社會都會變得卓越起來。」高第深愛他所生活的城市，擁抱加泰羅尼亞文化及身份，相信在創作上追求卓越能使他心愛的加泰羅尼亞受益。

高第堅信自己的建築設計恩賜來自上帝，將他的想像和才華畢生奉獻給信仰，將美學、技術和宗教巧妙地融為一體。他將生命與大自然各類型態，視為最偉大的神聖創造，將之貫徹在他一生所有的作品之中。他曾說過：「直線屬於人類，曲線屬於上帝。」在他的作品當中幾乎找不到直線。他捨棄傳統的方圓、三角等純粹幾何形狀及線條，卻採用骨骼肌肉、動植物造型的曲線，再搭配其它如錐體、螺旋體、拋物曲線等，創造出許多奇特瑰麗的造型。高第的藝術奇想和風格，將各種大自然的奧妙，從森林中的樹木與石頭，到各種動植物形態，蘑菇、海螺與蜂巢，透過非凡的採光展現，令人難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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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第的靈感處處來自學習大自然的結構，包括各種形態及建築力學。他覺得「沒有什麼是發明出來的，因為它首先已被大自然寫下來。」「那些藉尋求自然法則以支持自己創作的人，是與創造主同工。正因為如此，原創性就在於回歸到事物的本源。」

隨手翻閱資料，大家都會找到大量有關聖家堂令人驚訝的設計和佈局，筆者不作詳述。聖家堂的設計共有十八個尖塔，由低到高依序代表十二使徒、四位福音書作者、聖母馬利亞，及最高最大的耶穌基督。 ¹ 耶穌基督尖塔頂部有一個巨大的十字架，其總高度為172.5米，預算隨聖家堂整體於2026年竣工，將成為世界上最高的教堂建築。然而，基督尖塔的高度按高第的要求要略低於巴塞隆拿的蒙特惠奇山（Montjuïc, 高177.7米）， ² 虔誠的高第相信他的作品不應超越僭越上帝的創造。

教堂設計有三個宏偉的立面 (Façades)：向東的耶穌誕生 (Nativity) 立面、向西的受難 (Passion) 立面和向南的榮耀 (Glory) 立面。立面每一吋都以逼真的人像雕塑語言述說著基督的故事，從耶穌降生成長、受難死亡，到天國最終的審判和榮耀，儼如一本「以石頭書寫的聖經」。至於聖殿內部就像一座直通天庭的森林，多根微彎的柱子加上分叉支幹的造型，如樹幹般撐起鋪滿「樹葉」的拱頂，馬賽克拼貼、大面積色彩斑斕的彩繪玻璃折射出光影，更有巴塞隆拿的陽光由「樹冠」散射進中殿，信徒在其中猶如沐浴在彩虹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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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第終生未婚，醉心於工作，有無比的熱情。他把一生直至去世前的43年歲月，都貢獻在聖家堂的建造之中。年輕的高第對天主教信仰並不虔誠，對世俗事物卻相當感興趣。他講究時尚外表，出入經常打扮得像個花花公子，舉止優雅，西裝名貴筆挺，穿戴高頂禮帽及黑色手套，頭髮和鬍鬚梳理得很整齊，沉迷於美食，經常光顧劇院和歌劇院，以及出席音樂會及一些上流社會的茶會等。他騎著馬車到項目工地視察，不用下馬車就把設計圖交給工頭，下達相關命令。

但後來高第開始遠離社交活動，沉浸在宗教生活中。尤其是開始建造聖家堂後，他的生活變得敬虔，後來更長駐在建築工地，過著如同修士般的生活，也拒絕了來自巴黎和紐約利潤豐厚的設計合約。1910 年起的十年對高第來說是艱難的十年。因著家人與好友相繼離世，他自1915年起，幾乎只專心一意埋首在聖家堂這項目之上。是什麼讓高第將熱情及畢生傾注於聖家堂的建造呢？請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