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岑樹基牧師
2023年8月

(奧本海默與「三位一體」)

三年磨一劍,神級導演基斯杜化·路蘭 (Christopher Nolan) 在其最新傳記式作品《奧本海默》(Oppenheimer)中,別具用心地以完全不用電腦特效的情況下,重現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核爆。這使人屏氣凝神的一幕,並沒有震耳欲聾的音效,卻以無聲的光影及突如其來的餘震,讓觀眾真實感受到眼前這相當於20,000噸TNT炸藥瞬間帶來的震撼和驚懼。

1945年7月16日星期一,清晨5點半,在美國新墨西哥州一個鐵路旁小鎮,卡里佐佐(Carrizozo),突然一道眩人眼目的閃光,驚醒了睡夢中的村民。兩分鐘之後,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。在這小鎮53公里之外(大約香港和深圳兩倍距離)的洛斯阿拉莫斯 (Los Alamos) 一片偏僻沙漠,美軍執行了被稱為曼克頓計劃 (Manhattan Project) 的最後一步,引爆了人類核試驗第一顆原子彈。三星期後,美軍分別於相隔三天,在日本廣島和長崎投下兩枚原子彈,十多萬人的性命立即被奪走,促使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式結束。

研製人類首枚核武的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主管——美國理論物理學家羅伯特·奧本海默 (J. Robert Oppenheimer, 1904-1967) ,給這影響後世的核爆測試代號為Trinity(三位一體)。這代號最後被官方保留下來,稱該核試原點為Trinity Site。對這特別名稱,官方並沒有具體的解釋。奧本海默和他的情人珍·塔洛克 (Jean Tatlock) 都十分喜歡十七世紀英國詩人約翰·多恩 (John Donne) 的詩作,普遍認為他當時參考了多恩的一首詩作,作為對戀人的思念。

1962 年,領導曼克頓計劃的美國陸軍中將萊斯利·格羅夫斯 (Leslie Groves) 曾寫信給奧本海默,詢問有關Trinity這個名字的由來,得到了這樣的回覆:

「我的確作出了這個建議…… 至於為什麼選取這名字我也不太確定,

只知道當時我腦海中響起了約翰·多恩去世前寫的一首詩,是我熟知並深愛的。」

奧本海默隨後引用了這首十四行詩 “Hymn to God, My God, in My Sickness” (《給上帝的讚美詩—在我的疾病中的上帝》),詩歌描寫一個人因為相信復活而不怕死亡。

「…… 其中有這一段:

在所有平坦的地圖上,

就像西方和東方是連成一體的,

所以死亡同時觸及著復活。

但這仍不足以成為Trinity的原因,在另一首更廣為人知的靈修詩,多恩開首寫道:『三一神啊,求祢擊打我的心!』除此之外,我再也想不起什麼線索了。」

事隔多年回望,奧本海默是如何看待自己創造出原子彈這種毀滅性武器?對他來說,相信這是極為沉重痛苦的掙扎。原子彈是人類從未見過的一種死亡武器,但也可能是結束漫長戰爭的方法。電影就大量用上主角的臉部特寫,及他想像原子核被撞擊分裂產生的威力,刻劃出一個陷入自相矛盾、惆悵的靈魂。生死本是緊密相連的,原子彈會帶來死亡和破壞,但同時也可能帶來希望與重建。這「三位一體測試」,從核裂變獲得巨大能量,肯定是人類最重要的科學成就之一,但卻開啟了往後的核武軍備競賽,向人類滅亡邁進了一大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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奧本海默選上Trinity這代號,引發深思。不少人也聽過,「三位一體」(Trinity) 是現今正統基督宗教恪守的重要教義。在早期教會歷史,耶穌基督作為聖子的身份、聖靈的地位,聖父、聖子、聖靈的本質是否相同等問題,在教父們中間產生了激烈的爭論。「三位一體」教義經過多年發展,到第四世紀尼西亞會議上的辯證,最後由主教及神學家奧古斯丁 (Augustine) 確立為教會的神學信仰至今。

《聖經》內的確沒有『三位一體』這個字,但卻可由整本聖經的脈絡看見。一位上帝,三個不同位格為同一本體、同一本質、同一屬性,是在永恆中同時爲父親、兒子和聖靈,在愛的團契中完美地相交。因為創造主和被造物本有不能逾越的鴻溝,以人有限的經驗和理解,實在無法對上帝三一的本質作恰當的比擬,只能以有限的詞彙來描述。

《聖經》新約記述耶穌在約旦河受洗時,父子靈同時出現,這歷史一刻表達出三一之內那份無比內蘊的愛。這份愛藉由創造與救贖,延伸至神與人、人與人之間。而耶穌升天前吩咐門徒奉父、子、聖靈的名給人施洗。使徒保羅的禱告和勸勉的格式,也成為今天我們崇拜結束時的祝福。

按照《聖經》,每個人有上帝的形像和樣式 (image and likeness) ,被造成為獨立與自主的個體,但要反映創造主三一的本質,我們的存在一定是「關係性」的。人從愛的關係而生,而家庭內成員的關係——每個人的獨立性和因愛而互相依存,最能映照創造主三一的屬性。我們是按照同一個樣式被造,有同樣的價值,卻在關係、角色和身份中各有不同。

藉著神的三一 (Triune God),祝福整個被造世界。上帝創造我們並非因祂有缺乏,需要由被造的人來填補。祂已經是一位父親,有一個永遠屬祂的兒子,沐浴在祂的愛中。你和我並不是上帝在「無聊和孤獨」下的產物;相反,是因祂願意將三一內蘊的愛溢出,傾倒在創造和救贖中,使罪人能再次被祂的生命和愛所包圍,在永恆的榮耀中享受祂的一切。這就是福音,也就是「三位一體」在人類歷史中帶來的巨大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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執筆之時,正是廣島與長崎原爆78週年紀念之日。78年過去了,核武的陰霾從未過去,俄羅斯入侵烏克蘭超過一年,仍不時威脅會動用核武。大國亦以擁有核武作為威懾「敵國」的手段。Trinity Test釋放了物質世界中潛藏在原子核内的能量,既反映出人類的能力和智慧,也暴露出人類的貪婪與愚昧。God is Trinity ——三個位格具有永恆的關係,提醒我們生命不是關於物質,不是關於成功。生命的意義在於關係,一種愛的關係。當我們擁抱差異、彼此相愛和服侍時,我們就會反映出我們所服侍的上帝的形象。

「三一神啊,求祢擊打我的心!」

奧本海默可能拿著通往毀滅世界能力的鑰匙,想起自己的渺小,心中就發出這微聲禱告——通過被上帝破碎,我們可以從罪惡捆綁中獲得解放,釋出一股強大的力量去作更大的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