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最近家有囍事，兒子在日本結婚，我們舉家赴日參加婚禮，喜不自勝。兒子成家立室，完了作父母的心願，太太和我在整個旅程中，除懷着興奮的心情外，竟多了一份忐忑。因為媳婦為日籍女孩，我要怎樣和她以至親家相處呢？
一年前，知道家庭中將會多一位不同文化的成員，我便為兒子和他配偶禱告，希望有機會也將基督信仰介紹給媳婦認識。我也因此開始留意基督教在日本的歷史發展及近況。
基督福音於1549年第一次進到日本，天主教耶穌會的聖方濟·沙勿略 (St. Francis Xavier)抵達九州鹿兒島，成為日本首批傳教士之一。當時的傳道工作非常順利，兩年後離開日本往中國時，已有一千人歸主。
然而到了1589年，日本信徒已增至二十萬，不少地域領主皈依了天主教，勢力正不斷擴大之際，當時的幕府武將豐臣秀吉因擔心「吉利支丹（日本基督徒）」結黨發動叛亂，且基督教教義與原有的神道、佛教等宗教有所衝突，以及部分歐洲人拐賣日本人當奴隸，促使他頒佈《伴天連追放令》，將基督宗教強制定型為邪教，開始迫害教會，驅逐傳教士，禁止天主教的傳播。
其後的德川幕府更於1613年發佈全國禁教令，嚴禁國民信奉天主教，違者將遭酷刑處死。2016年，改編自日本知名天主教作家遠藤周作同名小說而成的電影《沉默》(Silence)，就描述了這段時期西方教會在日宣教的險阻與歷史背景。足有260年之久，直到十九世紀中葉明治維新解除鎖國之後，因需吸收大量西洋文化，日本才再度開放基督教傳播，新教、正教會等其他基督教宗派也在此時開始傳入日本。
神道與佛教是日本的主要宗教。佛教於公元6世紀由古代朝鮮半島國家百濟傳入日本，其後迅速傳播開去。神道教則是在日本本土發展出來的宗教，神社是祭神的場所，日本皇室的祖靈為主要的神，奉祀先烈先賢，也認為自然界萬物皆有神。文化上，多數日本人認為自己同時崇奉神道與佛教，這兩個宗教的儀式早已與日本人生活融為一體。
兒子起初也提議在神社以神道教禮儀舉行婚禮，認為日本人在生活上採用某些宗教儀式只是民俗文化，並不代表他們認真的信奉某宗教。及後他因尊重我們的信仰，且親家也沒有明顯的宗教傾向，婚禮遂改以無宗教內容的「人前式」進行，而我也就在婚宴上以聖經勉勵新人，並為他倆及賓客祝禱。
日本社會正面臨嚴重的老齡化及少子化問題，勞動人口收入水平不增反降，形成「低慾望社會」。年輕人因預期收入下降，生活態度傾向消極、產生缺乏奮鬥動力的風氣。宗教信仰，又與這些社會困局何干？事實上，大部分日本人沒有實際的信仰生活。對許多日本人而言，神道教式的出生儀式、基督教的婚禮、佛教的喪禮，宗教的功能性是最重要的，真理與教義乃是其次。這與基督信仰的篤信力行有很大的分別。
現今根據日本政府在2017年底的統計，日本信奉基督宗教的人口，佔日本全國居住人口（含旅日外籍人士）約1.2%，經過正式受洗的基督宗教信徒不超過總人口的1%。根據日本NHK於2018年的調查，日本人口中沒有宗教信仰者佔62%。許多日本人不參與任何宗教組織，不少年輕人就算參加宗教儀式，卻自認為無神論者或不可知論者。
1995年，奧姆真理教在東京地鐵發動沙林毒氣事件，此事令日本人感到不安，認為不論信奉什麼宗教，「沉迷」就沒好下場，這也導致日本目前僅約1%的基督徒，若要委身信仰生活，也會面臨種種排擠。據一位四月初到日本參與宣教拓展研討的牧者得到的數字，最新定期參與教會的日本基督徒，少於全國人口 0.22%（約262,000 人）！
在生活上接觸多了日本人後，發現他們有好幾個習性都可能和分享福音困難有關。首先，大多數日本人比較內斂，表現得有禮的同時，卻不容易說出內心真正的感受。日本人也非常小心，在生活上不為別人加添麻煩。而日本民族特性之一，就是有很強的集體意識，高度的同質性，極為在意別人的眼光；因此脫離團體主流，轉而投身與別人不同的「外來西方信仰」就非常不容易。聽過有日本宣教士赴日七年也未能使一人決志。曾經有人不小心把自己的基督教背景說出來，竟遭同儕嘲笑，這種不同，在日本社會幾乎被視為一種「羞恥」。
那麼，日本人是不是厭惡基督信仰？事實並非如此。日本人也喜歡以各種方式慶祝聖誕，例如情侶會放閃甜蜜約會，家家戶戶也有吃肯德基炸雞的習俗，他們喜歡這個節日帶來的親密感與氣氛。只是，日本人也常有各種災難的預感和不安（可見於日本流行的動畫，例如最近新海誠的《鈴芽之旅》），要和他們談及神的愛和對世界的照管，神子耶穌道成肉身為世人贖罪，可能真是遙不可及。總而言之，日本人感興趣的是不談「福音」的基督教。
基督宗教重視教義上的「正統」，價值的認定與生活上的堅守。日本人則是以守護祖先和血脈，也在自覺窮途末路之時，希望能夠從依靠一種力量得到庇護，讓心情平靜，透過大大小小的各種祭典儀式，到神社參拜祈福許願，守護家宅，家人健康平安、農產豐收、免除天災。這可能就是日本人信仰的基礎。
媳婦是一個善良單純的女孩。赴日前我在香港買了一本日英對照的新約聖經要送給她。現在我會和她在網絡上分享聖經金句，她也很有禮貌地回應，我也請她教我一些簡單日語。有人說要跟日本人分享福音，不要單刀直入從新約聖經開始，而是從舊約創造的觀點切入。雖然有一些日本古代神話，講述日本國土的由來，但傳統信仰並沒有回答『世界怎麼開始』這個課題。
這段日子媳婦正在尋求新的工作方向。我願意付出生活上真誠的關懷，多聆聽對方的故事，恆切為對方禱告，進入生活，建立愛的關係。相信每個人都在尋找生命的真諦、生活的意義，只要多了解對方的生命關注，好奇的是什麼，這些話題都可以搭起通往福音的橋。
縱然我們一家都喜歡吃美味的日本料理，到日本旅遊，也喜歡看日本電影，但卻從來沒有特別對這被稱為「福音硬土」，甚至是「宣教士墳墓」的先進國度，有任何負擔。向一個陌生的日本人說「耶穌愛你」不容易，但隨著新的家庭成員加入，日本宣教、日本教會和福音需要也自然成為了我新的關注。
|
